李华昊勉强睁开眼睛，脑袋还在嗡嗡作响，好似数百只蜜蜂在蜂窝里盘旋。视线迷迷糊糊，和隔着毛玻璃看世界一样，他只能看到对面的路灯下，一个影子正在弯腰擦地。
腹部还在绞痛，鼻子也传来一阵阵反馈，李华昊大口喘气，坐在地上靠着墙又缓了好一会儿。
“喂！好些了没有？”
是谢惜玖的声音。
在黑暗中依旧能看出白皙的手在李华昊视野中闪过，让人想起几分钟前砸中他鼻子的拳头。李华昊下意识往后缩头，结果后脑勺磕到墙上，又是一阵疼痛和眩晕。
“嘶……”李华昊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不至于这么脆弱吧？”谢惜玖的脸出现在李华昊眼中。
一样的眉眼如画，一样的肌如白雪，一样的眼波如水，一样的美轮美奂……
在混乱的视线中，唯独谢惜玖的脸庞是清晰的，带着一圈柔软的、模糊的光晕。
她是多么美好的女孩啊，这样美好的女孩就应该是所有人记忆深处，青春年少时最向往、最珍藏的那张旧照片。
李华昊为谢惜玖的美丽而倾倒。
现在却被谢惜玖的暴力击倒。
李华昊看着谢惜玖那张清纯、稚嫩却又不经意透出媚意的脸，内心感顿生出挫败、尴尬和羞耻。如果不是李华昊现在还在全身疼痛中跌宕起伏，他早就扭头跑了。
“你竟然会打架。”
李华昊咬着牙说，他不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。
尽管他已经如此狼狈不堪。
尽管他喜欢的女孩并不喜欢他。
“不会打架我现在早就被人强.奸了，进学校还会被人骂绿茶.婊、装清纯的贱人之类的垃圾话。”
既然已经暴露了，谢惜玖也就不打算再继续伪装成正常的好学生。
“强.奸……”
李华昊又吸了一口凉气，只是轻轻动一下也觉得脑袋快要从额头裂开，“也不至于会被强.奸吧？虽然你长得很漂亮。”
“噗！”谢惜玖发出带有讥讽意味的笑声，“多大的人了，还相信世界上坏人没有那么多、真善美永存之类的鸡汤屁话？”
李华昊舒服了一些，他才发现自己被谢惜玖打得流鼻血的那只鼻孔被人用纸堵上了。他拔出纸棍，半条纸棍都被鼻血染得红泛黑，血停了。
“你帮我弄的？”李华昊问谢惜玖。
“夏獍帮你的。”谢惜玖回答。
想来也是。
李华昊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，只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发出低沉的悲鸣，眼睛莫名觉得有些干涩。
夏獍用三张纸把地上那滩酸水和鼻血的混合物擦干，他转身对谢惜玖说他要去扔垃圾，谢惜玖点点头说好。
看着夏獍的背影，李华昊觉得这家伙怎么能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样子，他问谢惜玖：“你刚才是在和夏獍亲嘴吗？”
“……怎么可能。”
谢惜玖摆出难以置信的模样，可她的语气和表情明明不是这个意思。
“你和夏獍是男女朋友？”李华昊又问。
“不是……”
说这话时，她的眼帘低垂，挂着一抹明媚而美丽的忧伤。李华昊能看出她的明媚和美丽，却看不出她为什么忧伤。
或许已经猜到了，只是不愿去相信。
但这句“不是”还是勾出了李华昊心底的某种东西，于是满心的欢欣雀跃。
“那……你……”
李华昊说得很犹豫，停顿中还带着许些期待，他鼓起勇气问：“你……你喜欢夏獍吗？”
“喜欢啊。”谢惜玖说得很果断，她想都没想，一甩马尾就回答了。
喜欢啊。
多么理直气壮、堂堂正正的一句话。
李华昊呆愣愣地看着谢惜玖。
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清晰，阴影变得漆黑、灯光愈发明亮、夜风更显清凉，只是脑袋和肚子疼得也愈发清晰。
谢惜玖已经不是李华昊眼中唯一清晰的景物了，但她盈盈而立时，依旧脱俗得恰似一株白色的曼陀罗在黑暗中含苞。
心底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就被掐死了。
“……哦。”
李华昊张了张嘴，喉咙塞却像着水泥一样，最后只能低沉沉地发出一个音节。
“怎么了？”谢惜玖弯下腰，笑着问，“你不会喜欢我吧？”
答案是肯定的。
谢惜玖猜对了。
李华昊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。
他想点点头说“喜欢啊”。
但那东西在几秒钟前刚刚死掉。
他磨了下牙，仰起头对谢惜玖很认真地说：“没有。”
谢惜玖愣了一下。
李华昊的眼神决然，像是毅然在樱花树下切腹自尽的极道武士。
“你为什么会喜欢夏獍？你会打架是因为你怕被人强.奸被人诋毁，可就夏獍那小身板，他能拿什么来保护你？”
“这话说得好像你和他很熟一样。”
谢惜玖挑了挑眉。她挑眉时自有股狐媚的痞气，李华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。
“这种事不是看看就知道的吗？”
李华昊强作镇定，全然没有听出谢惜玖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：关你屁事，你以为你是谁？
“……啧。”
谢惜玖打量了一下李华昊，顿时失了兴趣，觉得自己陪这幼稚的小屁孩聊天真是件蠢事。于是她不再理李华昊，蹲在路灯下，托着腮等夏獍回来。
李华昊听到了谢惜玖发出“啧”的声音，心里怕被她讨厌，也就小心翼翼地不说话了。
其实李华昊已经缓得差不多了。谢惜玖知道分寸，虽然李华昊无视她，直接对夏獍挥拳这件事让她真的很生气，但毕竟还是在学校里，出手得有轻重。
可李华昊还是不想走，夏獍还没回来，这是他难得的与谢惜玖独处的机会。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李华昊忘了刚才的羞耻，他看着灯光中百无聊赖的女孩，思索着怎么打开话题。
“李华昊，你喜欢我怎么不来追我啊？”
谢惜玖问李华昊，问的时候脑袋还是偏向夏獍来的方向。
李华昊对谢惜玖先开口这件事有些惊喜，听到问题后他愣了一下，急忙否认：“我没有喜欢……”
谢惜玖扭过头来看他，李华昊不经意间与谢惜玖对视，那双漂亮的眸子清清冷冷地注视着他。剩下的话忽然说不出口，李华昊把视线移开，可耻地怂了。
“我没有喜欢你……”
谢惜玖发出一声嗤笑，站起身。夏獍从阴影中走出，对李华昊说：“李华昊，挑个时间我们聊聊吧。”
李华昊心中有些恼怒，怎么夏獍回来得这么快？他转念一想，某些阴暗促使他开口要答应。
下一秒，李华昊的表情僵在脸上。
谢惜玖伸出手牵着夏獍就要往外走：“来得真慢！”
什么想法都没了。
他呆呆地仰视着那两只十指相扣在一起的手，呆呆地回答：“……不了，没啥好聊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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